(一)(4 / 8)
他行礼道:“凤宁见过师叔师姐。”
季聆澜颔首。
谢幼归替他理了理头发,语气有些嗔怪:“像小孩子一样,今日好歹也是继任典礼,怎么冠也不束。”
关露呈就对她撒娇:“我想你替我束嘛好不好?”
季聆澜有些怔愣地围观他从小看着长大的师侄向自己的弟子卖痴,那神情自然又依赖,透着一种旁人插不进的亲昵。他忽然觉得眼熟,谢幼归这几天亲近他时是不是也是这样?
季聆澜有些想不明白。
可关露呈不是他,不是高高在上的合明真尊。他在看见谢幼归御剑与季聆澜同来时尖刺就竖了起来,一种直觉使他警惕地看着自己的师叔,谢幼归的师父,这个瞧起来漂亮得过分的少年。
关露呈抓着谢幼归的手,在她为自己束冠的时候眸光从季聆澜微怔的脸上划过,又自然垂下,一个心满意足的笑将他狭长的凤眼彻底充盈,看不出一点阴翳。
谢幼归装作不知情,心里却被关露呈的敏感吓了一跳,对系统说:“你的龙傲天男主好像是个白切黑。”
“啊?”系统从工作中抬起头,“我一点也没看出来啊,真的假的?他不是你的忠犬吗?”
“那说明他装得很成功。”谢幼归腹诽。
她把关露呈送回台上,带着一问三不知的师父四处同其他宗门的人寒暄周旋,看得系统佩服又羡慕,说它在酒局上要是这么灵活圆滑早就拉到金主了。
谢幼归在心里回说它还可以去卖身。
系统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似的,很羞愤地叫她不许说了。
谢幼归一派从容温和气度,又和凌剑宗的某个长老聊上了。
对方有些遗憾地说:“论资质心性,这一辈都是你最好,可惜啊……”
瞎子才看不出来关露呈跟她亲密呢,谢幼归先入为主觉得是低级的挑拨离间,转眼又看到这位长老拉着季聆澜叭叭地说他最近阵道的心得,心想可能凌剑宗的人情商就是这么低吧。
虽说关露呈才金丹圆满,但不少小宗门的掌门还没他修为高,更何况他才一百岁出头,前途不可限量。
到场的都是名门望族,面对凌剑宗的变革各自心思百转,却在谢幼归拉着季聆澜走上去的时候都不约而同屏住了呼吸。
修真界实力为尊却也不甚清白,利益交缠比俗世争斗还要复杂,谢幼归对此十分清楚。
她施了扩音术法,说:“诸位道友今日前来,我凌剑宗上下皆倒屣相迎。宏光帝君圆寂实乃憾事,而凤宁真人尚且年幼,过去沉心丹道,虽研制出了强固灵丹十倍百倍的丹方,于修炼一途却实在稚嫩,人际往来亦是一窍不通,故延请我师合明真尊出关,今日同诸君聚上一聚。”
系统嗷嗷叫:“宿主太帅了!霸气护住龙傲天基业!”
果不其然,下面的人重点全在丹方上了,骚动中谢幼归拍了拍关露呈的背,要他按照昨日传音说好的来,却见他脸颊微鼓似在生气。
“怎么了?”谢幼归软下声音。
关露呈没好意思说他在为合明真尊吃醋,偏过头闷声说没什么,就听她的话开始宣传丹方了。
他说今日来者皆有份,每个宗门家族一粒,而今后这破灵丹就会在凌剑宗名下的商铺售卖,因着目前只他一人能炼,每月销量拍卖。
台下众人接到玉瓶闻过丹香后心里各有打算,面上无不钦佩,一场继任典礼立刻热闹起来。
辞别宾客后关露呈立刻抱着她,声音软软的:“阿归我好累……你怎么忍心让我卖身干活的!”
谢幼归把他束好的发揉乱,说:“凌剑宗账本我已经看过了,收入太少乱七八糟的支出太多,破灵丹便是从宗门生意入手的好契机。一会我把拟好的管理条例给你,你照着上面的做,不会的问乾虎师叔,等我回来时要验收的。”
“你要去哪?!”关露呈警觉起来。
却是一直沉默的季聆澜开口:
“断月与我一同下山。”
他浅色的眼睛注视着如今的宗主,继续说:“待她元婴中期便归。”
季聆澜的飞行法器是平平无奇的灵舟,据他本人说得到后还没用过几次,得让傀儡熟悉一下。
他雪一样的睫羽垂下,细白的手指在小面团人上灵巧翻动,又钉上个什么,面团人就开始膨大,在他松手时“咚”地落到地上,已经是和谢幼归差不多高了。
谢幼归看着面团人开始掌舵,实在嫉妒季聆澜的天分了——虽说阵符傀是一家,但他怎么学什么都这么成功!
系统小声提醒:“宿主这个是凌剑宗特有的灵米化人,您的投影嫌弃黏糊没学。”
谢幼归:“……”
这种记忆她都跳过去忘记了。是,她是有些洁癖,但这个投影未免有点太懒惰了!
季聆澜到她放好的蒲团上坐下,好像不知道怎么开口,沉默着作好手势,似乎是要打坐。
谢幼归说:“师父。”
季聆澜就睁开眼,清凌的眼看过来,问她怎么了。
“我有些后悔了,回去您教我灵米化人好不好?”谢幼归下山就摘了面甲,锦带宽袍,乌发高束,配上很是随意的坐姿,颇有些落拓墨客的意味。
季聆澜纵着她没大没小的模样,也轻轻笑起来,少见地揶揄:“我还记得那时你七岁,那样小一个人,竟然瞧着面团苦大仇深,抓着我袖子就撇起嘴,好像下一刻要哭了。”
谢幼归第一次听他说这么多话,无视系统幽幽的“父女情深”,上身前倾,抓住他袖子,在贴近的距离里抬起头,神色羞窘与期盼并存,说:
“师父教教我呀。”
季聆澜视野总有几抹白,属于他过长的睫。此刻他看着谢幼归轻轻皱起的眉,和那双光亮涌动的眼,忽然有种微妙感幽然而起,将他视野牢牢占据在她身上,其余景色虚如薄霜。
断月实在是长大了……
季聆澜说:“待回宗便教。”
谢幼归于是唇角翘起,弯着眼抱住了他。
蒲团是她亲自放的,距离近得要命,凭他季聆澜是炼虚真尊也脱逃不开。
恰逢灵舟升起,季聆澜一惊,眼见谢幼归更深地埋进他怀中,白的发黑的发交缠,然后那双手亲昵贴上他的腰,缓慢束紧,如同蟒蛇绕上猎物的咽喉。
他不知为什么,喉头干涩,一点推开的想法也没有,听到她在他怀中闷闷地说“好呀”,看到她抬起脸,那张记忆中愈长大愈凛若冰霜的脸,鲜妍地,动人地为他改变着,弯弯的眼、软红的唇,又带着笑音说师父可不要失约。
是,他做了一百多年的师父,总被师兄说不负责,把弟子一个人成天丢在一旁。
季聆澜就这样任她拥着,迟疑地抬起手,轻轻回抱了谢幼归,冷香在动作里直往她鼻腔钻。
谢幼归本以为他被这声师父提醒得应该忽然清醒,然后羞愧反思、心防进一步降低。她在季聆澜的怀抱中愣了一下,就明白过来合明真尊真的不食人间烟火,现在是抱着她示好回馈善意了。
谢幼归挪了挪身体,在他怀中寻了个更自在的姿势,鼻尖几乎要碰到他下巴。
季聆澜终于有些不自在了,还没松开又听到他唯一的弟子说:“师父这么好,别人抱你也如此么?”
他下意识问:“如何?”
谢幼归看着他,一边被美色勾引,一边更深地环住他,说:“这样呀,回抱。”
季聆澜失笑,说:“别人抱不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