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节(1 / 3)
&esp;&esp;顾北武心一软,轻轻地摸了摸斯江的头:“他就去一年,大舅舅就回来了。他没抢走妹妹,乖啊,妹妹是斯江的妹妹,谁也抢不走的。你放心。”
&esp;&esp;斯江拼命摇头:“阿妹勿睬吾了呀!妹妹回来呀,妹妹回来呀。”
&esp;&esp;顾北武叹了口气,抱住她轻轻拍拍她的背:“妹妹一会儿就回来,你先不哭了好伐?哭得凶伤口裂开来怎么办?又要留在医院里,不能回去跟阿妹一起睡觉了哦。”
&esp;&esp;斯江哭声渐小,搂着舅舅的脖子一抽一抽的:“妹妹不要我了怎么办?爸爸妈妈要离婚怎么办?他们谁都不要我了,我只有一个人,只有外婆,只有阿舅了。”
&esp;&esp;顾北武手一停:“???”
&esp;&esp;——
&esp;&esp;这晚,在八五医院的住院部楼下,顾北武把陈东来打了。
&esp;&esp;陈东来一米八几一百六十斤的人,被顾北武两脚三拳打倒在地上,半天回不过神来。
&esp;&esp;“你要跟我二姐离婚也行,斯江斯南都归我二姐,每个月寄你一半工资回来做她们的生活费,直到她们大学毕业。”顾北武冷冷地蹲下身宣布。
&esp;&esp;“谁?!谁说要离婚?”陈东来五分恼火三分冤枉两分心虚:“我和西美就是拌了两句嘴,她跟你说什么了?我怎么会跟她离婚!是她要跟我离婚!”一时间又变成十分心慌,哽咽着问:“西美——她真的要离?她怎么说的?不是和好了吗?我们还要带景生回新疆的呀。”
&esp;&esp;“她什么也没说。斯江说的。”顾北武伸手把他拉了起来,递给他一支烟。
&esp;&esp;两个男人坐在花圃边上抽烟,天上挂着残月,楼上病房里的灯一盏盏相继熄了。
&esp;&esp;“缺钱吗?”
&esp;&esp;陈东来一愣,揉了揉胸口,闷闷的,不由得叹了口气:“谁不缺钱?我没本事,就靠一份死工资,西美要怨也是应该的。”
&esp;&esp;“唐山地震,用了你们两千五百块钱,过两年我还你们三千块。”顾北武淡淡地问:“有了钱你们想要花在哪里?”
&esp;&esp;陈东来摇头:“不用,真不用,那笔钱你打过电话给我,说好是赈灾用的,我和西美都心甘情愿。这你要是还给我们,我们成什么人了?我姆妈常说破财消灾、善有善报。现在想想挺有道理。斯南一岁的时候爬到粪坑边上,最多还差三公分人就摔下去,居然就那么睡着了,也不觉得臭。”
&esp;&esp;顾北武想了想,很难忍得住不笑。
&esp;&esp;“她这几年让我们提心吊胆的事多得很,次次有惊无险。我心想着兴许就是做了善事的好处。”陈东来使劲吸了口烟,好几年没抽了,一口下去每根汗毛都舒坦了似的。“我知道我对不起你姐,她一个人带孩子苦得很。去年她高考没考上,今年考师范,也说不好。要是她能考上乌鲁木齐第一师范,我就想办法再调去乌鲁木齐,好歹一家人在一起。升不升职的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要是能想办法让她回上海就最好不过了。”
&esp;&esp;顾北武默然,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esp;&esp;“斯江一个人在这边,辛苦了外婆和你,她心里肯定也难过。”陈东来苦笑起来:“我是分配去油田的,按政策没有调动就只能退休后才回来。要是云南闹成了,新疆肯定也会闹,西美能回来最好,就是还得辛苦你姆妈和你了。你放心,我的工资全寄回来。”
&esp;&esp;顾北武胸口也有点闷:“再说吧,谁也料不准后面的事,现在一天一个样,一年一个样,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以后别当着孩子面吵架。你不容易,我姐也不容易,孩子就容易吗?”
&esp;&esp;陈东来低头认错。
&esp;&esp;“你们知道斯江有多努力吗?她要练舞要排合唱,还要去排练去演出,学校里要喊操要主持节目,她的成绩还是班级第一年级第二。你们连她班主任都没见过学校都没进过。你们看过她的日记本吗?她会写多少字?她画了多少画?为了不输给年级第一,她还想自己学英语。”顾北武停了停,扭头看了陈东来一眼:“她都想得到你妈,每天晚上要去陪阿娘说几句话。你们做大人的,就不能想想孩子的心情?”
&esp;&esp;陈东来捂住了脸。
&esp;&esp;病房里斯江扭过身子不看斯南。斯南被姆妈又瞪了几眼,走去病床那头。斯江又翻过身,把那块宝贝尿布也挥过空气,团在胸口抱着。
&esp;&esp;“阿姐?”斯南爬上床,压上斯江的身子,探头看她脸色:“你别生气了好伐?”
&esp;&esp;斯江闭上眼不理她,可又忍不住马上睁开眼哽咽着控诉:“你有哥哥就不要姐姐了。你到底要哥哥还是要姐姐?”
&esp;&esp;斯南眨眨眼:“我都要!姐姐,哥哥也是你的哥哥呀。”
&esp;&esp;“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我只有一个妹妹!”
&esp;&esp;斯南屁股上挨了姆妈轻轻的一巴掌,只好叹了口气:“那好吧,我也只有一个姐姐。”
&esp;&esp;斯江松了口气,搂住她嘤嘤嘤哭了起来:“你太坏了,你还说不理姐姐了,姐姐太伤心了!”
&esp;&esp;斯南学着大人轻轻拍着姐姐的背,无奈地看向电风扇,心里想,我也只有景生表哥这个表哥呀,唉,姐姐真是很小气的姐姐啊。
&esp;&esp;“我骗你的呀,我和姐姐最好了,我们俩最好了是不是?”斯南学着沈星星的口气。每次沈星星和她闹完别扭总会回来这么说。可是她心里却想起朱叔叔和沈伯伯每次和爸爸喝完酒就会叹着气说:女人!真麻烦。
&esp;&esp;第37章
&esp;&esp;人们大多不喜医院,一来进医院时有种刀俎上的鱼肉的自我认知,二来看病实在不是一个能令人愉悦放松平静的过程。斯江却一直喜欢医院医生护士和那种消毒水的味道,应该归功于在八五医院住院的这两礼拜。似乎她住在医院里,被爸妈围着转,有妹妹陪,她的小世界才是正常的。
&esp;&esp;有那么一个台风暴雨天,陈东来顾西美一早赶回万春街参与“抗洪”,到了九点多家里还没人来。护士说有位顾同志打了电话,要下午四五点钟才能来探望她。斯江轻声说了谢谢,就靠着窗台扒着窗玻璃往外看。
&esp;&esp;空中像有个无形的巨手在往下一盆一盆地泼水,哗的一下,哗的一下,每次泼上玻璃,斯江总忍不住眨一眨眼,摒也摒不牢。模模糊糊看得见花圃里的树像在被人按着头鞠躬,很滑稽,呼地一下头抢地,弹回去后又呼地一下头抢地,忽然就折了,半截树干斜在大风大雨里抖豁。
&esp;&esp;斯江回头看看空荡荡的病房,觉得心里也被折了半截,提不起精神来。她抱着铁皮饼干盒子爬进床底,想起爸爸说的斯南小时候的事,觉得特别难过,再想想自己也很难过,就哭了起来,反正也没人知道。哭累了她掀开饼干盒子的盖子,塞了一块饼干在嘴里,只觉得干不觉得香,甚至刺得喉咙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