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节(1 / 3)
&esp;&esp;最后顾北武终究还是遵从母命,打消了返沪过年的想法。
&esp;&esp;“亲家母好不好?”顾阿婆倒一直惦记着周老太太:“看照片人精神蛮好的。”
&esp;&esp;周老太太接过话筒,两个老人家聊了十分钟顾虎头小朋友的近况,才依依不舍地挂了电话。
&esp;&esp;顾东文一愣:“挂了?”
&esp;&esp;“欸?你还有事要说?”
&esp;&esp;顾东文想了想:“算了。”
&esp;&esp;他本来想问问南红和西美有没有和北武联系。
&esp;&esp;南红之前信里提过几句,说赵彦鸿现在跟在方老板后头在香港做股票和期货,很好赚,有时候一个月能赚好几万,要不是她自己喜欢服装这个行当,真提不起劲继续弄,人苦钱少。她劝顾东文也跟着投个一两万,保证一年翻一番。因为人民币和港币不能自由流通,顾东文就直接让南红少发了三万块钱货款定金回来,算作他的本钱。南红也爽快,把东文之前给她的转让饭店的那笔钱和利息一起算了进去凑了个整数,让他明年等着收钱买辆桑塔纳。她和赵彦鸿也打算年底把钱拿出来买套大点的好房子。
&esp;&esp;谁想到去年十月份香港股市在一段疯牛行情后遇上了大股灾,停市四天后也没能救市,重新开始一天就又跌掉了三分之一。
&esp;&esp;顾东文有心问一问南红情况,又怕素来要强的她多心,一拖拖了两个月。间中华亭路的事也出了结果,摊位进行了统一调整,十几个南段的中坚分子都换去了北段,租赁合同还是一年一签,续不续签取决于产品质量有没有被投诉以及纳税金额等等,这个大家都服气的,优胜劣汰,服装市场肯定不给吃大锅饭。但是卖苹果牛仔裤的摊位合同不给续签,理由很简单,某某人寻衅滋事,扰乱市场秩序,影响了华亭路服装市场的形象。苹果牛仔裤的小老板上跳下窜,但是得到好处的人不再吭气,没得到好处的人过了那个热血澎湃的时间,生怕自家摊位也被中止合同,大家不约而同地装聋作哑起来,眼睁睁看着小老板闹了两天后被请进了派出所教育了七天,跟着应该年底结束的租赁合同提前中止了,可谓人财两空。市场上彻底太平了,可惜太平了不到两个月,又遇上甲肝大爆发,市场关闭消毒,人人直呼触霉头,不少人冬装都压在了手里。
&esp;&esp;西美那边终究没传来离婚的消息。顾东文也不信她会离婚。倒是陈东来,经常打电话回来关心儿子女儿们的学习和生活,还寄了两次新疆特产回来,用斯南的话说:“爸爸终于像一个爸爸了。”
&esp;&esp;对于斯江来说,一方面有点失望于姆妈的不作为,非不能也,乃不为也。她想像不出父母会用怎样的态度继续共同生活下去。另一方面又有点庆幸他们没有离婚,至少她们三姐弟不用面对跟爸爸还是跟妈妈的选择题。但每次面对话筒那边父亲的关怀,斯江都忍不住再次蔑视成年人的虚伪和矫情,即便这种关怀不假。
&esp;&esp;斯江的申请信十月中全部寄了出去,预计二月到五月会收到回覆,顺利的话高考前能申请签证,万一不顺利就只能继续申请明年的春季入学。所以寄出申请信后斯江就开始两手准备,同时参考全国高考卷复习。
&esp;&esp;斯南知道后急眼了,一边骂去美国读大学太麻烦,美国人太磨叽,为什么不能马上给个痛快,一边又抱怨斯江应该把她自己的户口迁回上海不该管她。顾阿婆骂她没良心,斯江却笑眯眯地说她成绩比斯南好,就算在乌鲁木齐考她也考得回上海,斯南就不一定考得回来。陈斯南明知阿姐这是激将法,还是吃了她这一套,发愤图强准备搞个年级第一给斯江看,结果碰上甲肝疫情,期末考试都取消了,英雄无用武之地,气得她跺着脚把毛蚶骂得狗血淋头。陈斯好表示:二姐姐,侬骂了也白骂,因为大家都说毛蚶本来就是长在粪池里的。一想到自己国庆节就是吃了泡在粪池里长大的毛蚶才拉肚子拉成那样,陈斯好立刻不好了,咚咚咚跑出去对着水龙头一顿干呕。
&esp;&esp;景生的大学生活井井有条,每个礼拜六夜里回来万春街,礼拜天夜里拎着大包小包回闵行校区,带得最多的是吃的。学校食堂其实物廉价美,饭票粮票也足够用,每个月一百五十块零用钱绰绰有余。但是顾东文父爱如山,一开始是干烧明虾炖蹄筋大白鲳这些学校里吃不着的硬菜,后来连炸猪排扬州炒饭烫干丝三丁包也要塞进饭盒里。卢护士也不遑多让,绿杨邨的肉馒头菜馒头二十只一买,万春街送一半,景生包里塞一半。光明邨的鲜肉月饼也是十只十只塞,反正进了秋天,一天凉过一天,这些东西放个几天也不会坏。顾东文和卢护士想的是景生吃不完还有室友一起分担,没想到景生的室友们来自天南海北,大多数人不爱江浙这边的口味,谁想得到上海的肉包菜包和鲜肉月饼竟然都是甜的呢,勉强囫囵吞下一只就逃了,最后景生只能全力以赴,三个月就胖了五斤,足球从一个礼拜踢两场增加到三场也没用。好在他人高,五斤肉匀到各处看不太出来。
&esp;&esp;四个孩子都放假在家,看电影压马路同学聚会全都不能干,连图书馆都不能去了,斯南和斯好很快成了白相搭子,扑克牌、军旗象棋、连麻将都翻了出来。两姐弟勾着顾阿婆成天喊三缺一,景生和斯江不搭理他们,一个在阁楼一个在亭子间,把客堂间让给他们胡天作地。
&esp;&esp;一家子空起来很空,忙起来也巨忙。弄堂居委会里消息灵通的阿姨振臂一呼,顾阿婆喊了陈阿娘带着景生和斯南拎上小矮凳冲向各大药房抢板蓝根和过氧乙酸消毒剂,白醋也不放过。这些东西天天在涨价,一天涨一次价的都有,马路街心花园里还能碰上野路子的板蓝根黄牛。
&esp;&esp;斯南最喜欢去抢购药品,在家里实在太无聊了。排队的时候虽然人离人五六十公分远,仍旧能听到各种小道消息。二月头,感染的病人已经两万出头,跟着几天天天都是上万人感染,全市已经设立了近三千个隔离点,还在不断增加中,街面上一点过年的喜庆氛围都没,人心惶惶。排队的人骂毛蚶骂启东骂运粪车骂水产公司小菜场,也骂那拒收甲肝病人的卫生所,连副市长市长都敢骂。斯南在一片骂声中依然选择性地记住了不少消息,回到家里一顿新闻联播。
&esp;&esp;“阿拉静安区赢了,感染人数最低。哈哈哈。安全!”
&esp;&esp;“南市区和杨浦区还在争第一,啧啧啧,虹口区听说马上要赶上杨浦了。这三个地方不能去哦。”
&esp;&esp;“32支弄的老潘伯伯太惨了,得了甲肝后家里人把他送进医院,没床位,他只好睡在过道地板上,都不去看他的。陈斯好,你不许跟小小潘白相了啊,这一家子人没良心。”
&esp;&esp;“晓得伐?xx市的饭店和旅舍都不给上海人进去。”
&esp;&esp;陈斯南很是感叹:“真没想到有一天上海人会被全国人民这么嫌弃。还好我是新疆人。”
&esp;&esp;陈斯好灵机一动:“我跟外婆长大的,我是扬州人,乖乖隆地咚韭菜炒大葱!”
&esp;&esp;不过两姐弟没想到,不只是在上海的上海人嫌弃上海人,也不只是出差去外地的上海人被外地人嫌弃,就连在新疆的顾西美和陈东来夫妻,也因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