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露篇番外】何不于君指上听（其三）（2 / 2）

&esp;&esp;你娘和他……哎，听你花姨的，别说，说了这事儿就麻烦了。你就说吧，你想不想见你爹？

&esp;&esp;——想！

&esp;&esp;当然想，怎么不想呢？那个好心肠又天仙一样的，会弹琴的爹……那个丢下我和我娘的爹……

&esp;&esp;于是，留了张便条，趁着鱼肚白的天色，坐上马车，跟着花姨进了京。

&esp;&esp;花姨拉着我下了车，我使劲蹦跶了一下，这一路颠得我屁股生疼……再仔细看，面前的府邸好生雅致漂亮，是在图画书里才能见着的模样。况且这府上张灯结彩，打扮得颇为喜气，还正有用人在往檐角挂上红灯笼呢……

&esp;&esp;花姨拉着我走过去，问：“这是郡主府吗？我要见宋驸马，请您通传一声……”

&esp;&esp;驸马？好熟悉的词儿，感觉在书上看过，又记不得了。难道是管马儿的吗？可是他不是琴师么……

&esp;&esp;“哎呀，什么宋驸马。”那个用人对她说，“注意点。马上要嫁过来的韩中丞，才是真正的驸马……我知道你要找谁，那个善弹琴的倡优，他今日要给郡主大婚伴奏，你准能找到他……喏喏，里头右转直走，有座白色的小房子，就在那儿。”

&esp;&esp;花姨道了谢，拉紧我的手走了进去。这座府里头也好大，快抵得上我家毗邻桃林的后院了。就是太大，因此显得很空旷，我和花姨走在里面，显得很小，像是一生也走不完这条路。

&esp;&esp;我问：“花姨，我爹就住在这里面吗？他为什么不要我娘和我了……”

&esp;&esp;花姨没说话，只是脚步又快了一些。等到终于走到那座小房子面前，我有些失望。这附近的气味很不好闻，像我家圈养牲畜那块儿的气味。

&esp;&esp;花姨用力推开那门，好长好长的“吱呀”一声，要是娘在，肯定要说这门早该换了……

&esp;&esp;里头确实站着一个人。我仔细看了半天，这和天仙——哪里搭得上边？除了还算干净的白衣，就和那门口的用人，也没什么区别……

&esp;&esp;那人正在洗脸，见门被推开，也没回头。他开口说话，声音有些低哑：“琴到了？放在那儿就好。”

&esp;&esp;“宋……宋先生……”哎？花姨为什么突然就哭成这样……那人转过头，看着我和花姨，一时竟也愣住，手里的毛巾坠到水里，溅了他一脸的水。水珠沿着他清瘦的脸滑落，这眉这眼，看着确实眼熟……

&esp;&esp;我有些不安，拉了拉花姨的袖子，问：“这就是我爹？”

&esp;&esp;我留意着那人的反应呢！他听到“爹”这个字时，呼吸都几乎停止了，好半晌，他才问：“花娘，这，这是……”

&esp;&esp;我走过去，直到靠近，才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清香，驱散了四周难闻的气味。我抬着头看他，有些新奇地伸出手去捏他的手：“你好，我叫刑小石，石头的石……”

&esp;&esp;“刑……你……”他好像太过震惊，都说不出话来了。我想起此行的目的了，义正词严地质问他：“你为什么丢下我和我娘……”

&esp;&esp;他蹲下来，仍带着那副不可置信的表情，轻轻摸着我的头发。他的动作是那般小心翼翼，仿佛下一刻我就会碎掉、消失掉一样。“小石……”他猛地把我抱紧，勒得我都有些喘不过气，我推推他的肩膀，他却纹丝不动。

&esp;&esp;“你……你娘……还好吗……”他几乎是颤声说出来的，花姨连忙抹了抹泪，说：“是我自作主张，带他过来见你。刑姑娘现在很好……”

&esp;&esp;他放下心，又把怀抱松开一些，仔仔细细地看着我，眉间悲喜交加，那是我完全看不明白的情绪：“小石……能见到你，我真的很欢喜，很欢喜。”

&esp;&esp;“嗯，我也是。”我笑了笑，龇着有些漏风的大牙，“虽然你不像天仙了，但是你还记得我娘。我娘也一直记着你呢……那把琴，她……”

&esp;&esp;他忙捂住我的嘴，轻轻地说：“小石，以后别和任何人提起这件事……这件事很重要，答应我。好么？”

&esp;&esp;我不明所以，但是点点头。他虽然看起来文弱，言行却给人以强烈的说服力。

&esp;&esp;他站起来，又看向花姨：“花娘，今日恩情，无以为报……唯能请你今日，听完我最后一曲……”

&esp;&esp;“什么最后一曲——”花娘大惊失色。

&esp;&esp;他的手指抚过我的脸，我注意到那是极轻极柔的抚摸，如果没有看见，我甚至都不会察觉。他对花姨说：“今日为郡主和驸马抚琴，是我在人间的最后一曲了。我的手，已经……抚不了琴了。今日，容宋某以此曲，谢人间知音……”

&esp;&esp;说罢，他向花姨深深一拜。我拉着他的袖子，问：“我也可以听吗？听你弹琴……”

&esp;&esp;他向我笑了！天哪，那时我才发觉，他确实生得好看……他说：“当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