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9章(1 / 1)
连陆擎洲直属的旧地幽冀都是如此,西方的安西与武威自是不必多言。
细细数来,虞朝北方的防线已然千疮百孔,一触即溃。
“二位的皇图霸业……已然近在眼前。”陆景凌沙哑的声音仿佛带着某种蛊惑,让人忍不住堕入其中。
“那你呢,乌兰图雅许诺了你什么?”完颜昼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缓缓问道。
昭文之变时,陆景凌得乌兰图雅出手救下,自此远赴北境。而后不过两年,这位虞朝的皇子便被送到了完颜昼身边,辅佐他肃清十六部。
所以事实上陆景凌的主子是乌兰图雅,而非他完颜昼。
闻言,陆景凌发出“嗬嗬”的诡异笑声,残破的身体如同冬日枯死的树,几乎已经失去了所有生气。
“我要陆家所有人,与我共赴黄泉。”
“……”完颜昼沉默地打量着陆景凌, 半晌没才道,“你当真那么恨他们?为什么?”
“说来话长,王上恐怕没什么耐心听下去。”陆景凌淡声说着, 那双黑色的眼眸依然没有多少其他情绪,好像口中的一切与他无关。
完颜昼并未揭过此事, 他从前从未问过陆景凌这些,如今却起了兴趣:“本王最不缺的就是时间。”
他真的很好奇陆景凌为什么会变成这副模样。
当年在虞朝做质子时,他曾去过怀王在高阳山的清音山庄, 目睹过陆景凌最意气风发的时刻。
那时的怀王正是少年时, 比尚且年幼的昭元太子陆景渊还要声名显赫。
他是诸皇子中最出色的一个, 风流不羁,博学多才,又喜探幽集饮,在士林之中闻名遐迩。他几乎集合了所有名士该有的特质, 如石上泉,松下风, 如今却变成了这副模样。
“既然如此……便请王上静听。”
上京城外, 谢樽倚靠在软榻上看着众人扎营,眉目间再无半点宫门前的燥郁与怒火, 如玉的棋子在他手中往复翻转,当做了一个把玩的摆件。
半个月前, 完颜昼几乎是一见面时便戳破了他的心思, 并且毫不拐弯抹角地告诉他两国之间,必有一战。
这样的结论来得太快,却完全在意料之中。他借这次意外之旅作出的所有挣扎都不过是无用之功, 他早有预料,似乎从一开始, 他就为了抚慰自己染血的灵魂而来,
一切终将回到正轨,既然如此……
“沉玉。”谢樽轻声唤道,“传信给星辰,让他返回武威,点鹰扬卫五十。”
“两年时间,我要北境三十六部全境舆图,每一座山,每一条河,每一条道路,每一个营垒……我皆要知晓,不可遗漏分毫。”
“再让他传信回京告诉秦王,一切皆如他所言。”
既然要争,那就就让他拭目以待,这天下究竟鹿死谁手吧。
“对了。”谢樽将棋子扔回了棋篓,发出了“叮”地一声轻响,眸光渐冷,“若路上有人截杀,一个不留。”
既然所有人都装傻,那便装傻到底吧,他是来北境出使的,可不是来坐牢的。即使他的一举一动尽在监视之中,但他们若是胆敢出现,就别怪他手下无情了。
“是。”
谢樽并没有在城外呆上多久,营地还未扎好,完颜昼便派了人将谢樽一行人毕恭毕敬地请进了城中的府衙。
“这儿原本是刚建成的公主府,如今用作使节驿馆给侯爷赔罪,绝对敞亮。”来人额间冒汗,尽全力赔着笑,
“王上有言,先前是他思虑不周,唐突了侯爷,明日定设宴赔罪,还请侯爷不要计较。”
谢樽垂眸将人看得冷汗直冒,然后微微颔首,率先跨入了府邸,将此人扔在了身后。
“侯爷的意思是,明日宴会之前,不要再来打扰。”沉玉好心解释了一句,想了想还是给了这个倒霉蛋两颗金珠,然后招呼着众人将绵延了半里地的东西全都抬进了府里。
这些行李实在太多,陆景渊和谢淳生怕谢樽受了半点委屈,出发前大到床榻屏风,小到挂帘帐的金钩,都让流波清点清楚带上了车队,保证谢樽在这里的时日和在长安时一样舒服。
虽然谢樽觉得这排场有些过了,但他的反抗显然无效。
“此处饮食太过粗糙,即使挑拣了最好的米粮也只是如此,只好委屈侯爷一段时间了。”流波端了简单的米粥焦饼和咸菜放在了谢樽面前,“侯爷先垫垫,膳房已经在处理着了。”
他们此行自然是带了府里用惯的厨子,只是初来乍到,这府中要打理的事太多,他们也没从虞朝带太多吃食,一时间没办法及时恢复到之前的水准。
“无妨,都一样。”谢樽将米粥两三口吃了个干净,喉咙居然麻麻痒痒的有几分难受。
虽然这些粮食的谷壳已经处理过了,但仍是远远比不上长安权贵府库中的精粮。
谢樽看着碗底的余浆,头痛地扶了扶额。他才在长安呆了几个月而已,就已经被养得娇气至此,想当初他在武威时,和这差不多的东西也吃得津津有味,陆景渊需要为此负一半的责任。
他默默把碗放了回去,挥手让流波下去了。
即使过了几年,他还是不太习惯流波的存在,对方的能力毋庸置疑,但把他当瓷器似的供着的行为始终让他敬谢不敏。
或许是因为宫门前那一出闹剧,完颜昼一时消停了不少,至少在宴会到来之前,谢樽府门前再也没有不速之客前来打扰,着实让他安静地休息了些时候,也足以让他安排好一切事宜。